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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.暫別之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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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.暫別之舞

湯南軒回來了?

他不知道屋裏有個拿著刀的瘋子吧。

怎麽辦?Okay,情況分析——

算了,還是得趕快提醒他。

我猛地撞開儲藏室的門,推開衣櫥,沖出衣帽間。

衛生間方向傳來“唰”的一聲。我餘光瞥見浴簾被猛地拉開,一個人影躥出來,手中閃著寒光。

我搶先沖到臥室門口,大聲喊:“Nathan!小心!”

回應我的只有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。

我繼續飛奔向樓梯,沖下半截。 “嘎吱”一聲,通向車庫的門終於開了。

“Nathan,小心!”我跳下最後幾級臺階,轉向廚房,“有壞人!拿著刀!”

沒事了。雖然壞人有刀,但湯南軒有槍——

廚房那邊傳來塑料袋摩擦的窸窣聲。

腦中立刻浮現出湯南軒每次買菜回來的畫面:雙手提著塑料購物袋,手肘壓開門把手,肩膀頂開門……

這個白癡!大半夜去買什麽菜。

我連滾帶爬地急轉向,沖向客廳。

四人長沙發橫亙眼前,把客廳一分為二。裴左之為了擺他的裝逼姿勢,把長沙發擺在了外頭,現在成了我逃命路上的最大障礙。

我爬上沙發靠背,翻滾著跌到另一邊,仰面落在坐墊上。

一股酸腐臭氣撲面而來,一個戴著滑雪面具的男人出現在沙發背後,居高臨下地盯著我。

包漿的夾克衫,嶄新的滑雪面具。

他雙手高舉一把獵刀,刀刃反射著燈光,看起來比我手掌還要長。

我還在壓著坐墊往下沈,沙發的彈簧在身下伸長。當彈簧伸到極限,它就會開始收縮,托著我迎向刀尖。

這麽長的刀,很容易刺我個對穿吧?

“Sera?”湯南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。

是疑問語氣,看來他還沒到客廳呢。

獵刀被舉到最高點,開始落下。彈簧伸長到極限——

“嘎嘣、嘎嘣”全斷了。

我跌進沙發底架,巨大的靠枕倒下來,蓋在我身上,擋住了視線。

“哧”,獵刀紮進靠枕,我肋骨附近感到一陣壓力。如果滑雪面具男壓下來,說不定還能得手。

“Sera!”是感嘆語氣,湯南軒終於到了客廳,“警察!別動!放下武器!”

身上的壓力突然消失。隔著靠枕,我聽到外面傳來玻璃碎裂聲,接著是人體落地的悶響。

“站住!”湯南軒怒吼。

奔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
壓在我身上的靠枕被猛地掀開,湯南軒焦急的臉映入眼簾。

他快速檢查我全身:“你有沒有受傷?”

“你怎麽又來了?”我說,“這麽快就拿到拘捕令啦?”

他動作一頓,轉頭對上我的目光,嘴唇微張,又抿成一條直線。

早前我們t對峙的情景,此刻大概正在大家腦中同步回放。我咬住了嘴唇。

湯南軒把我從沙發底架裏挖出來。他抱得那麽緊,我幾乎無法呼吸。

“我去買冰淇淋。沒買到你要的口味。”他說,“暫時買了提拉米蘇的,顏色差不多。明天再給你買燕尾服蛋糕的。”

* * * * *

湯南軒叫來了後援。

我家房子周圍被應急燈照得亮如白晝,警犬在院子裏嗅來嗅去,直升機在低空盤旋。據說在用什麽感應體溫的儀器探測樹林裏是否藏有人。

如此擾民,明天社區論壇怕是又要炸鍋了。

我不知在哪裏踩到了碎玻璃,當時沒感覺,現在才發現腳底全是血。

湯南軒叫來救護車,盯著急救員幫我處理傷口。

我指著放西服和裙子的衣櫥,對做筆錄的警察說:“我就躲在那裏面。能聽到壞人一直在旁邊走來走去,所以不敢動……不敢報警,怕被發現。”

警察點點頭,把所有櫥櫃門都打開看了看,包括那個裏面有儲藏室的,但沒發現什麽,又興致缺缺地關上了門。

等他們抓到人,就會發現我的陳述和歹徒的說法不一致吧。

累了,回頭再想辦法吧。

腳上的傷雖然有點疼,但也不至於走不了路。可我才走兩步,又被湯南軒抄起來,送回次臥。

“我知道我無權要求你離開,”我可憐巴巴地對他說,“但我今天實在太累了,你能不能發發善心,出去一下,讓我自己靜靜?”

湯南軒身體一僵,楞楞地看著我,像只被遺棄的狗狗。

我移開目光。發生了這麽多事,我竟然還是看不得這個眼神。

Stupid……

湯南軒走過來,在床邊跪下,拿起我的手。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緊緊握著拳頭。

“對不起,我錯了,我不該那樣說。”他說,“我昏了頭,下意識用上了訊問技巧,想激怒你,看你一怒之下會不會露出馬腳。”

他慢慢地將我的手指一根根掰開,輕輕揉著我掌心的四個小月牙。

“真是太蠢了,我現在恨不得能把時間倒回去,揍自己一拳。”

他把我的手貼在臉上。

“這是你的家,你完全有權利讓我走,我聽你的。”他說,“但你別不要我,別不跟我說話。”

湯南軒臉上的子彈擦傷早就痊愈了,摸著跟周圍沒有區別,只是看起來還有痕跡。

我們昨晚的相互傷害,是否也會這樣,留下一抹淺淺的印記?

……但是能怎麽辦呢?即使有疤,他還是好看的啊。

“我真的很累了。”我說,“明天再說吧。”

“明天?”湯南軒確認道。

我點點頭:“你先出去,不叫你不許進來。”

他親了親我額頭,照辦了。

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已經消失,院子裏時不時傳來狗叫聲。壞人還沒被抓到,一地碎玻璃,窗戶上還有個大洞。

但是湯南軒就在門外,我很快就睡著了。

* * * * *

吸塵器的噪音在門外徘徊不去,我堅持了幾分鐘,終於放棄,下床拉開門。

湯南軒關掉吸塵器,一點不抱歉地笑笑:“把你吵醒啦?”

我瞪他一眼:“你故意的。”

其實我早就醒了,只是不知該怎麽面對他,想在房間裏耗到他走為止。誰知道他一天都沒走,還找了幾撥人來,叮鈴咣啷,不知在搞什麽。

“天都快黑了,你一直沒吃東西,怕你餓壞了。”湯南軒做了兩個三明治,叫我跟他一起吃。

昨天午飯後,我就沒吃過東西,其實已經餓過勁了,也沒什麽胃口。我把三明治推到一旁,手托腮幫斜睨著他:“怎麽,警察在嫌疑人家裏吃東西,這又是什麽新的審問方式?”

“你還不是嫌疑人。”他說,“你計劃回國的事,已經確認過了。辦案人員問了裴左之,還聯系上了那架飛機的機長,他確認有這個安排。”

我哼了一聲。

湯南軒打開冰箱,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到吧臺上:“你還要吃冰淇淋當晚飯嗎?燕尾服蛋糕口味的。”

他還惦記著這事兒呢?我伸手去拿。

湯南軒動作很快,搶先拿起冰淇淋塞回冰箱裏,把三明治推到我手邊:“那你先把午飯吃了,再吃晚飯。”

……

碎掉的玻璃窗,湯南軒已經找人換掉了。

壞掉的主臥房門有點麻煩,樣式太老,現在已經不生產了。他說最好將整個房子的門一起換掉,但那是個大工程,而且換成什麽樣的,還得我先挑好。

另外,主臥的門之所以那麽容易被踹壞,是因為門似乎經常被拆下來,用來把合頁固定在門框上的螺絲被反覆拆卸,已經松動了。而且門板還是空心的,非常不結實。

“早就該換了。”湯南軒說。

經常被拆下來?空心的?我眼皮跳了跳:“壞掉的門呢,已經扔了嗎?”

“還在車庫裏放著,等換完新的,讓施工隊一起處理。”

呼——

湯南軒審視地看著我:“那門有什麽特別的嗎?”

“有什麽特別的?”我把終於啃掉一半的三明治往盤子裏一放,“我問你,昨晚的人,你們抓到了沒有?”

“情況有點覆雜。”湯南軒說。

昨晚的入侵者是個流浪漢,警方今天上午在離這裏約七英裏的路邊公園裏找到了他,已經藥物過量死亡。

湯南軒表情嚴肅:“當年發現Samuel的流浪漢也是藥物過量死的。這不像巧合。Sera,你現在很危險。”

“我失策了。”我也表情嚴肅地點點頭,“我不該找人殺害Sarah。要是讓他幹掉Wheatly,現在就沒這麽多事兒了。”

湯南軒像是做錯事的德牧,頭上仿佛有兩只看不見的尖耳朵耷拉下來。他一言不發吃完了自己的三明治,連我吃剩的半個也拿過去消滅掉了。然後把盤子放進洗碗機,轉身給我拿出冰淇淋。

差不多了,他應該已經忘了追問門的事。我狠狠挖了一大勺冰淇淋。

“在Sarah失蹤前,我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,後來才想起來。”我說,“要不然,在你父母那裏見到她,我立刻會走,根本不可能一起吃飯。”

湯南軒沈吟片刻,嗯了一聲。

“你只相信證據對吧?”我說,“但這種事我怎麽證明?”

“我相信你當時不記得。”他說。

這麽簡單?不可能吧?我狐疑地看著他:“你身體裏的那個警察,這麽早就下班啦?”

“趙子萱的事發生後,你反應很強烈。Sarah的家人因此一直關註你。”湯南軒說,“你接受了所謂抹除記憶的治療,他們都知道。Sarah可能因為知道你失憶,才敢再接近你。”

“其實Sarah小時候就提起過你,但沒說具體是誰。我最近調查才對上號,原來是你。”他繼續說,“早知道的話,我絕不會讓你們見面。”

“不過,這些都不是關鍵。”他補充,“童年的矛盾不足以成為法律認可的犯罪動機。但殺害Sarah的人確實跟你有關系……抱歉,我不能說太多。”

我跳起來:“不是關鍵?!你昨天還那麽兇?!”

湯南軒把我抓過去順毛。

“對不起。”他說,“當我懷疑你可能在利用我時,我完全失控了。我……我太在乎你了,一直以為我們的感情是雙向的。以為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,我就亂了方寸。真的很抱歉。”

有十幾個刻薄的腦細胞分別想出了譏諷的話,但它們都沒能控制我的舌頭。

我輕輕掙出他的懷抱,坐回對面:“但是這樣啊,你就得退出這個案子啦。”

“恰恰相反,”湯南軒說,“現在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抓住這個案子,不能讓給別人。”

“你瘋了吧?”我睜大眼睛,“我是嫌疑人,以你我的關系,你不趕緊跟我、跟這個案子撇清關系,你會有大麻煩的。”

“對,會很難很麻煩。特別是如果最後查出來是你買兇殺人,我的警察生涯就結束了。”他直視我的眼睛問,“所以,是你嗎?請現在就告訴我。”

我感覺到太陽穴的血管跳動了一下。

我擡手指著窗外綁著紅絲帶的大樹:“除非殺人比砍樹還便宜,否則我請人來砍樹不是更好嗎?”

湯南軒的臉上閃現出久違的酒窩。

“Sarah的父母是大人物,這個案子極受關註,警方的破案壓力很大。”他說,“你是重點關註對象,又是拿簽證待在這裏的,別人有很多辦法拿捏你。”

“所以我要親自負責。確保你得到公正對待。”他接著說,“如果你是無辜的,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,如果你有罪——”

我啪地拍了一下臺面:“你有完沒完!都說了跟我沒關系。我發誓!我要是騙你,出門被車撞死。”

嘶——還是很疼的,我抖了抖手。

“為什麽這樣發誓?”湯南軒臉色驟變,“後面那句完全是多餘的。”

“我這樣做,肯定t會有人質疑、挑毛病。”他握住我的手,輕輕幫我揉著手掌,“我可能要花上幾倍的精力,才能把這個案子辦得滴水不漏。但你知道最難的是什麽嗎?”

他擡起眼鎖住我的目光,那溫柔的深潭仿佛又要將我吞噬。

“最難的是,為了繼續負責這個案子,我必須要跟你暫時分開。”他慢慢地說,仿佛每個字都是一種煎熬,“要找到真兇,我們才能重新在一起。”

肋骨後面又刺痛了一下。昨晚不是都粉碎了嗎?怎麽現在還能痛?

我哼了一聲:“你這麽自信是好事,但憑什麽覺得我會想跟你‘重新在一起’?”

“憑你看我的眼神,憑你說話的神態,憑你做的每一件事。”湯南軒笑笑,“憑你昨晚跑向另一個方向,憑你那晚從車裏跳出來奪槍,憑你現在還肯跟我說話……我覺得,以後再追一下,還是有希望的。”

“但是抓到真兇還不知道要多久。”他又在我手上輕咬一口,“請你,再等等我。”

……

上次是破了那案就結婚,這次是破了這案就和好。

越活越回去了。

“好。”我說。

“說‘保證’。”

“不要。”我說,“你相信我又不完全信我,那你就只能得到一個保證又不完全保證。”

湯南軒臉上浮現出淺淺的酒窩:“合情合理。”

他松開我的手,繼續梳弄著我的發絲,慢條斯理地把它們別到我耳後。

我條件反射地心跳加速:“餵,我們不是分手了嗎?”

他看看表:“今天太晚了,明天再分。”

……

他又像以前那樣揉了揉我的耳垂,“反正時間還早,今晚我們多玩一會兒。”

* * * * *

離別前的雙人舞,繾綣纏綿。

熟悉的舞步、陌生的舞步,湯南軒似乎恨不得全部跟我跳一遍。他把我最喜歡的留到最後,因為他知道每次跳完這支,我就會離場。

無聲的舞曲在默契中接近尾聲,他喘息著提醒我:“Sera,我要你記住,這不是曲終人散,只是中場休息而已。”

我不記得他有松開我的手。但等我再醒來時,他確實已經離開。

要等到……抓住殺害Sarah的真兇之後嗎?

這好像也不是特別難吧?

誰殺了Sarah,不是很顯然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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